*原著向
*一个发生在重生之前的故事
纯白的纱,缤纷的花,当教堂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夏天的风就这么涌入耳畔。红发男人站在走廊的正中,缓缓睁开他碧蓝的双眸,一时之间因为强烈的阳光而皱起了一双眉。
男人伸出一只手挡在面前,缓上好一阵,这才开始打量起他所处的环境——方才还在魔法部喝茶的他,只小憩了片刻,竟不知如何到了这座陌生的教堂。教堂看上去建成不久,被当作婚礼礼堂所使用,在他的周围有鲜花被人制成捧花摆饰,脚边散落的是数不尽的彩色飘带。
这是哪?
男人伸手在口袋中摸索了一番,除了一根魔杖,唯一能找着的东西就是一张印有他名字的名片——阿不思·邓布利多。
脑海中还残留着魔法部对他恶语相向的画面,邓布利多的面容有些僵硬。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行动,即便老成如他,仍旧对眼前的场景持有疑惑。
环视着四周,他迈出步伐的时候有些迟疑,如果说这一切都是魔法部为了让他站出来对抗格林德沃所使用的伎俩,那为什么眼前的场景又变得如此温馨?
向前走去,四下无人的教堂中回响着清脆的脚步声,邓布利多直视着他的前方。在他的面前是一座讲台,上面放着一张请柬、一本书,一旁放有一支正在燃烧的蜡烛,像是刚被点燃,烛油顺着烛身缓缓滑下。
目光落在这支火烛之上,约莫有一尺高,被人镶嵌在一座银质烛台之上。它的左右两边各置有一枚迷你蜡烛,邓布利多从前听闻过这种风俗——合烛礼——新郎、新娘各持小蜡烛点亮一支大的,这便意味着生命的相互交融。
除去未曾见到过半个人影,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正在进行的模样,邓布利多驻足在讲台一旁,台面上的请柬似是蕴含了某种魔力一般,自动打开。
请柬上的字体男人不熟悉,但是名字他却再再清晰不过——阿不思·邓布利多与盖勒特·格林德沃。
身体有些僵硬,一股寒意在一瞬间席卷了邓布利多的周身,他从未想过会与格林德沃举行一场婚礼——一位声名赫奕的魔法教授与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巫师,仿佛他们能走到一起,便是天理不容。
沉下一口气来,邓布利多缓缓拾起了这张请柬。只是在他拿起的那一瞬间,四下忽有音乐响起,也不知声音是从哪里传出,男人仔细聆听片刻旋律,依旧没有想起它的名字。
邓布利多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些什么。
暂时没有摸清这诡异地方的套路,邓布利多索性不再去多想,只把这当作魔法部对他的一次试探,他手持着这张请柬仔细打量起来。
他与格林德沃的名字被一圈繁琐的花纹所环绕,花纹是教授未曾见过的模样,有些像凤凰的羽翅,向着两边张扬而上。时间是45年前的夏天,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自然、顺理成章,而地点竟然就是充满了他诸多回忆的戈德里克山谷。
音乐依旧在奏演,邓布利多将请柬平整地折起,悄悄塞入自己的衣襟口袋。似乎是有着一点私心,他并不准备将这交予魔法部,而是打算隐瞒这东西的存在。
准备离开的时候他顺手翻动两页面前闭合的书,直到书里的某一句话呈现在邓布利多的眼前,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他曾经研读过的内容——麻瓜世界的诸多信仰便来自于这本《圣经》。
我以永远的爱爱你。
邓布利多默念着方才眼前闪过的这句,他只是觉得好奇,魔法部并不主张让巫师接触太多的麻瓜知识。
缓缓走出教堂,邓布利多这才慢慢回想起这座山谷的本来样貌。它位于低谷,被郁郁葱葱的群山所环绕,路边栽有高大的桐木,知了隐匿在枝头不断放声。教堂位于一座小山坡上,教授放眼向下望去,一时之间竟有些心悸。男人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愣在原地,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开始恐高。
按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回走去,他记得邓布利多家就位于这条大道的一侧。既然格林德沃的名字都能出现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那么阿不福思和安娜呢?
邓布利多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脚步,他的思绪随着他的前行同样飘忽不定,脑袋中想要浮现出他的妹妹,却在片刻间有些晃神。女孩的面容在多年之后变得模糊,红发教授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她的真实模样。
心中充满了罪恶,邓布利多终是在一座三层洋房前停下了他的脚步。他的家住在14号,屋前的门派上依然写着邓布利多一姓,只是屋子的装修似乎与他儿时的记忆有些许不同。它的整体风格有别于从前的简朴,站在栅栏外向内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满院的玫瑰。它们错落分布在花园的角落一处,芳香却传至了半条街道。
二楼的右边是阿利安娜的房间,邓布利多清楚记得在女孩十岁生日的时候,他偷偷溜进霍格莫德村,在文人居买下了一支羽毛笔送给这个至今向往校园生活的孩子。安娜将它插于窗台边的笔筒之中,羽毛在阳光的反射之下总是会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邓布利多眯起眼睛,他盯着二楼的窗户久久凝视。羽毛笔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摇晃着烛焰的火烛,同他在教堂中看见的那枚一般无二,男人不免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还不进来?”
洋房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邓布利多闻声转头,却在瞧见来者的那一刹那没了动作。同他在报纸上见到的照片一样,眼前的男人留有一头及颈的长发,他穿着一身休闲服向邓布利多走来,手持一只长柄汤勺,似乎方才还在屋子里忙活。
“我看你在外面站了很久了。”出来的男人说道,“在看什么?”
“你……?”
男人皱眉,问:“发生了什么吗?先进屋来,我晚饭都快准备好了,今晚酿了你最喜欢的蜂蜜酒。”
在对方的招呼下,邓布利多跟随着进了屋,食物的香味在一瞬间扑面而来。教授驻足在客厅,才发现这栋屋子里的装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屋子里的温度宜人,窗帘半拉着,抵挡住了一半的阳光。客厅的茶几上放置着一盆吊兰,邓布利多不懂花,却也知道它被人照顾得很好。
邓布利多在他的带领下于饭桌前落了座,他静静打量着这个继续回到厨房忙碌的男人,心中万分疑惑。眼前的人是格林德沃,也并非格林德沃。两人没有过多的交谈,但教授却笃定,他身处的这座小镇并不简单。
直到最后一盘食物被人端上桌,格林德沃落座于邓布利多的面前,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蜂蜜酒。魔杖一挥,屋内的灯暗了又亮,邓布利多再一次发现,屋内的光亮竟来源于火烛。
“这是什么蜡烛?”邓布利多指着客厅一角问道,“我见到它很多次了。”
“凤凰之火。”一边说着,格林德沃举起手边的高脚酒杯,“连接着过去、现在与未来。”
“凤凰?”邓布利多与他碰杯,“传闻它会在邓布利多家有难的时候出现。”
轻轻一笑,格林德沃又摇了摇头:“其实你见过它的。”
“什么时候?”
没再回答,格林德沃轻抿一口酒。桌上准备的都是邓布利多最喜爱的食物,以甜品居多,各式都摆放了一小部分。邓布利多拿着刀叉,眼神却不住落在格林德沃的身上,直到对方同样投来了不解的目光,他才忍不住追问:“凤凰……也去参加了婚礼吗?”
提问的方式并不直接,但格林德沃却知了对方的真意,没有选择回答,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切入,他惊讶道:“你去教堂了?”
点了点头,邓布利多说:“我看见了一场无人的婚礼,这是……”
用食指抵上嘴唇,格林德沃示意邓布利多嘘声。教授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也没再说话,烛光将他们的身影打在雪白的墙体上,摇曳的同时,有那么一刹那会相互交错。他静静等待着对方开口,愿望成真在片刻之后。
“昨日晚上我同你说过。”格林德沃垂下眼睛,没有同教授对视,他缓缓开了口,“或许你睡着了吧,又也许是忘了,大家说好了不是吗?他们的婚礼,谁都不去参加。”
是他忘了吗?
邓布利多回忆起来,昨晚他正在魔法部的审讯室里面对一众部员,几乎所有的人们都摆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提高的嗓门追问他与格林德沃之间的关系。
他怎么会忘了呢?
“他们的婚礼……”邓布利多默念着,仍旧没有理解。他们是谁?明明是写着自己名字的请柬,为什么在格林德沃的口中却像是他人?他面前的格林德沃又是谁?
这里太奇怪了。
带着满腔的疑惑,邓布利多在“自己家”中暂住下来。短短一天的时间让他对面前的事物有了颠覆般的印象,从格林德沃与他的交谈之中可以得知,他们似乎并不是死敌,而是恋人。他们好像能够在用一张床上相拥入眠,也能大大方方地走在街上牵起对方的手。
每日清晨,他会在床头收到一支新鲜的玫瑰,等到傍晚它才会缓缓枯萎。一到入夜时分,当另一个男人带着一身的疲倦从工作岗位回来,他也总是希望邓布利多能亲吻上自己的眉心,紧紧握住彼此的手。
他们互道早安与晚安,也在入睡时相拥。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多月足以让邓布利多习惯这环境的改变。格林德沃对他如同恋人,更形如家人。并邓布利多不知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每每走在这条有些空旷的街道上,路过的每一户人家,发现他们的门口总是挂以“邓布利多”之名。
没有瞧见除他们以外小镇上的其他人,一个月不长也不短,邓布利多这才对他的处境有了大致的认识——说是戈德里克山谷,这里其实更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阿不思·邓布利多与盖勒特·格林德沃的世界。
邓布利多越发觉得这并不像是魔法部整出的手段,他在脑中搜寻相似魔法的记载,竟也对自己的情况感到一筹莫展。
在他住所旁的那位“邓布利多”,算是他的邻居,长相与二十岁的教授一般无二,每每见到,总不免热情地向他打声招呼。
那些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似乎只当自己是他们的领居,并未意识到他们之间相同的容貌、姓名以及某些经历。
“邓布利多先生,下午好。”隔壁的青年问候。
“下午好,阿不思。”即便觉得怪异,邓布利多依旧回说,“学校里放假了吗?”又看见对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教授追问道,“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对。”青年点了头,继续道,“盖勒特决定在英国定居了,他的姑妈为他办了转学手续,从德姆斯特朗到霍格沃滋。”
“恭喜你。”
“这是巴沙特女士给盖勒特的建议。”青年感叹说,“我从未想过他会将我们的事情告诉他的家里人。”
“再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情。”青年笑着说,“等明年毕业,我准备向他求婚。和上月那两位老先生不一样,我想请全镇的人来见证。”
又是婚礼,邓布利多心想。
思来想去,邓布利多再次献上了他的祝福,又想起青年口中的老先生,教授忍不住询问:“你说的是上个月19号的那场婚礼吗?”
青年点了头,他便继续追问:“为什么称他们为老先生?”
“他们年龄已经很大了。”想了想,青年说道,“或许活了有一个多世纪了,我没有见过他们,认识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是两块墓碑了。”
“你……”顿了顿,邓布利多问,“你能和我讲讲他们的故事吗?老邓布利多与老格林德沃的事情。”
“可以是可以。”青年不解道,“那您为什么不去问格林德沃先生呢?他是你的爱人,而且比我更熟悉这里。关于那两位老先生,我也只是听说,我才十八岁,或许都没他们碑旁的杂草活得长久。听说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几面,所以大家都想着为他们举办一场婚礼。只是生前的时候,他们似乎不被世人允许在一起,所以才没人一人去参加。那是场无声且秘密的婚礼。”
邓布利多一愣,未曾想过这竟是两位早已逝去的老者。
“你能告诉我他们住在哪里吗?”邓布利多问道。
“66号。”青年转身指向了道路的尽头,“走到底往左拐就是了,他们喜静,几乎没有人过去拜访。”
颔首,邓布利多微笑着:“谢谢你,阿不思。”
“不客气。”
傍晚的戈德里克总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邓布利多照着青年的话向前走去,越过一座趟水的小桥,左拐后的第一栋屋子,便是那两位老先生的住处。洋房就如青年所说的那样鲜少有人踏足,院内的杂草足足有几尺高,围着它的栅栏上早已被厚厚的一层灰尘所覆盖。
轻轻推开铁门,邓布利多走入的步伐很轻,像是害怕打扰到这两位沉睡的老者。教授在他们的墓碑之前蹲下。
火烛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中,在两块墓碑的中间它正徐徐燃烧着,风拂过,烛焰巍然不动。它就这么静静燃烧着,如同邓布利多见到它的每一次。
用魔杖轻轻一挥,一句“清理一新”脱口而出,邓布利多久久凝视着墓碑上的人名,发现人物下的死亡日期竟是半个世纪后的某一天。
他是在97年死亡的吗?
在不知不觉中皱起了眉头,邓布利多看向一旁的老格林德沃,瞧着与他同一年死去的爱人,心中难免有些惆怅。
当初婚礼的请柬他还带在身上,将它从自己的怀中缓缓掏出,邓布利多没有打开,而是平稳地放在了两块墓碑中间的平地上。四周不知为何又响起了一阵音乐,同样是当时在教堂中听到的那段旋律,这一次,教授却是觉得无比熟悉。
他不该听过的。
他想起来了,这是霍格沃滋的圆舞曲,创作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吱呀”的声响,转头,是格林德沃推开铁门,穿着一身黑色缓缓走来。他的手中捧着一束花,缓缓从里面抽出一支最为鲜艳的递予邓布利多。他蹲下身子,将花束温柔地静置在火烛之前。
“大家很少来看他们,但却都会来看他们。”格林德沃没有扭头,他摘下了头顶的帽子,向着两块墓碑深深鞠了一躬,“他们是值得人尊敬的。”
两人一同起身,瞧着太阳过分热辣,格林德沃使用魔法,两人头顶的树木在刹那间茂盛了一倍,邓布利多所站的位置加上两块墓碑,便成了这片院子里为数不多的绿荫地。
“你怎么来了?”邓布利多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你应该正坐在办公室里搅拌咖啡,等待着下班。”
没有选择回答,格林德沃环视着四周,他伸手抹尽墓碑上的最后一层灰,说道:“那你也不应该在这,无论何时都不应该。”
“你知道我是从哪来?”邓布利多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你刚才不是已经想起来了吗?”格林德沃微笑着说,“一首并不存在于你记忆中的歌,不是你没听过,只是之前没想起来罢了。”
“每年圣诞节的舞会,是吗?”邓布利多皱起了眉,眼神死死锁在面前的墓碑上,“我记不太清了,我来这里之前应该是在魔法部。”
“让我来猜猜。”向前一步,紧握住邓布利多的手,格林德沃道,“一定是魔法部的人在为难你,让你与我对抗,对吗?”
颔首,邓布利多说:“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你已经猜到一些了。”格林德沃笃定,“亲爱的,你的智慧无人能及,相信你眼前的所见。在魔法部做出的决定,一定是你人生里至关重要的一步,再想想,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闭上眼睛,邓布利多深吸一口气,太阳的余晖打在身上依然让他有些燥热。教授在不知不觉之中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另一只被格林德沃紧握着的手似乎出了汗。
“我的回答是……‘我会’。”
“很好。”轻抚着对方的手被,格林德沃继续引导,“然后呢?你答应同他们一起对抗我,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脑中支离破碎的画面在对方的指引下正缓缓拼合,邓布利多有些颤抖,他正逐渐拾起自己的记忆碎片。
“1945年的大战,你失败了。”垂下眼睛,邓布利多缓慢陈述着,“他们把你囚禁在一座高塔之上,一直到我死亡,我们都没有再见过一面。”
死亡?
话甫一出口,邓布利多忽然抬头,他就这么愣在了原地。他意外于“死亡”一词的出现,而格林德沃的反应却似乎毫不惊讶。
生时不相见,死后也不会被葬于同一处,邓布利多忽然想起在家门口听到的那番说辞,一瞬间想起,他与格林德沃不正是那对不被世人允许在一起的存在吗?
脑中有了画面,邓布利多抬头,同一时间对上一双湛蓝的眼。他从格林德沃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似乎有着一股魔力,转眼间又瞧见自己的容貌正逐渐变老,看见了一位老者逐渐从高塔跌落的场景——充满了绝望,但也是希望的开始。
猛地向后一退,邓布利多推开面前的男人,碎片融合,记忆被拾起。教授扭头看向自己在玻璃中的倒影,他仍是那个中年的他没变,但有什么东西从内在发生了改变。
“都想起来了?”
身体落入了另一个怀抱,邓布利多听见对方问道:“我亲爱的邓布利多教授,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一次没再挣扎,邓布利多哑声问:“你们是谁?”
“都是你。”收紧了自己的双臂,格林德沃知无不答,“都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也都是盖勒特·格林德沃。但不一样的是,我们是每一个人生阶段中,做出的不同选择的你。”
松开双手,格林德沃牵起邓布利多的手向着院外走去。关上铁门的动作很轻,离开时没有打扰到任何一处花草,两人牵着手踱步在空无一人的街头,一前一后,步速相同。
“住在我们隔壁3号的那对,你应该听说了,盖勒特·格林德沃在16岁那年选择留下,他们的故事在这一刻起便开始变得不同。”故事很长,格林德沃却依旧不厌其烦地讲述着,“再比如我们右手边的这家,嗯……54号住户,阿不思·邓布利多在毕业前最后一年收到了德国魔法部的入职邀请,并且做出为阿利安娜治疗的承诺,邓布利多举家搬迁至柏林,盖勒特·格林德沃在与他们的朝夕相处下竟也慢慢改变了想法。”
顺着格林德沃手指的方向看去,54号的二楼窗户拉着窗帘,人们的剪影因为烛光打射在米白色的幕布上。屋内的人们相拥着接吻,显而易见他们的结局是温馨而又美好的。
拍了拍邓布利多的肩膀,格林德沃示意他向着前方看去。
“前面的43号,他们的故事更有趣。”邓布利多静静聆听着,格林德沃说,“他们故事的转折是你的弟弟阿不福思,还记得我们在戈德里克山谷的那场混战吗?那个阿不福思竟在混乱中崴了脚,格林德沃的不可饶恕咒没有击中他,邓布利多便做了一个不一样,能够算是转折的选择——不是拿魔杖对准格林德沃,而是去扶起了阿不福思。”
“这听上去是一个很特别的意外。”
“对。”格林德沃笑出了声,声音很温柔,但眼神却让人觉得落寞,“闹剧的最后以吵架收尾,三人自始至终都没再动手,几年后一同找到了治愈安娜的机会。这又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邓布利多听着没再出声,他没有转头去看身边格林德沃的表情,听他的语气不难猜出,对方的心情此刻或许正与自己一样。
“你左手边的40号,他们……”
说到一半,邓布利多忽然止住了步伐,两人牵着的手没有松开,教授却忍不住抬头询问:“那场婚礼是你提出为我们举办的吧?”
格林德沃一愣,听见邓布利多又问道:“那你呢?如果我是那66号里的亡魂,那这14号的主人公,又发生了什么?”
“你愿意回家听我继续说吗?”松开手,格林德沃转身背向邓布利多,“今天依旧有蜂蜜酒,和你来时的那天一样。”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邓布利多跟在格林德沃的身后缓缓向前走去。14号的屋子依旧被一只火烛照亮,但不同于第一天的是,格林德沃在两人回家之前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准备的食物种类没变,周围的环境也没有改变,邓布利多再一次打量起这座他熟悉的屋子,竟发现这没有他俩在一起的半点儿痕迹。
仿佛是一座空房子,忽然住进了一个人。
“我们的前半生,与你们的一样。”落坐在邓布利多的对面,格林德沃举起一只酒杯,示意对方相碰,“一场三人混战打破了89年美好的夏日,我与阿不思·邓布利多从此分道扬镳,然后一个成为了声名远扬的教授,另一个则是臭名昭著的黑巫师。”
“这次换我来猜猜。”邓布利多喝下一口酒,“你们与我的转折点……便是英国伦敦的魔法部里,也就是我先前记忆停留的地方。”
“你说得对。”
“那个我一定说了‘我不能对抗格林德沃’,并一直坚定着。”第二口酒饮下,邓布利多继续道,“然后呢,那次大战里面,你做了什么?”
“没有大战,我以他最珍贵的东西要挟,他被我囚禁在纽蒙迦德城堡。然后是伏地魔的横空出世,那个叛逆的小孩再一次搅乱了世界的格局。我没想到他这些年竟一直在牢狱中偷偷联系旧部。”格林德沃回答,“是他最后帮助了我,不对,是这个魔法世界吧。”
“旧部?”邓布利多忽然觉得好奇,“还是哈利那个孩子吗?他们简直太优秀了。”
“我赞同你的说法。”格林德沃点头,“还有纽特·斯卡曼德,你的这位学生也很优秀。”
“还有你,亲爱的。”第三口酒饮尽,杯子里已经没有任何液体,邓布利多的酒量很好,但他今晚不知怎的竟有些醉了。教授扶着桌子慢慢站起,用着醉醺醺的眼神飘向格林德沃,他说:“谢谢你,在你的世界里,最后还愿意同我站在一起。”
格林德沃沉默了下来,他看着邓布利多扶着栏杆踉踉跄跄走上楼,直到对方的背影快要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男人这才站起,问道:“但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代价?”邓布利多一愣,摇了摇头。
“我失去了一切。”格林德沃说,“直到最后我才明白我的蓝图过于偏激,也过于理想,我失去了我长久以来引以为豪的信念,也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和你们一样,活着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相见。”
“他是怎么死的?”
“跳进了自己设计的全套,和你一样。”格林德沃说,“他竟学着伏地魔的,分裂了自己的灵魂,藏匿于我的老魔杖与波特家族的隐形衣上,他引导着人们将死亡圣器毁灭,连同着他的灵魂一起消失殆尽。”
“撕裂灵魂的过程很痛苦。”
“我知道。”格林德沃说,“我很想他。”
教授一愣,一句话击中了心中最为柔软的那部份,他的眼中泛起了珠光,神情难免有些波动。
邓布利多站定,挥动魔杖,不远处燃烧着的火烛向着他缓缓飘来,照亮了沿途的一切物品。他稳稳手持着光明,距离格林德沃还有着几米之远,两人一上一下对望,却仿佛相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从高塔跌落,来到了这,说不定你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也……”
“他没有见过凤凰。”抬头,格林德沃第一次打断了对方,“而你……不一样。”
邓布利多回想起来,他与福克斯的第一次相见,便是在他与格林德沃在1945年的那场大战之上。可若是没有了这场大战,那么福克斯还会选择作为他的朋友陪伴在他身边吗?
闭上眼睛,教授回想起他死去前的最后一眼,那是一片阴沉的天,四周的景物在不断上移,最后是一只火红的大鸟盘旋在他的头顶上方。
耳边有风的呼啸,也有凤凰在高歌悲鸣,脸颊有水滴落。起初邓布利多以为那是淅沥的小雨,现在想来,或许那便是他那朋友正为他落泪。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交谈之中清醒了不少,此刻,邓布利多的脸上再无笑意,他仿佛又成了霍格沃茨那位受人爱戴的校长,严肃了语气,“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是那个阿不思·邓布利多?”
轻叹一口气,格林德沃说道:“因为在你来到这的前一个晚上,我也见到了凤凰,应该是你的朋友,叫福克斯吧。也许是它,让我醒来后知道了这一切。”
格林德沃说完,邓布利多脸上的表情也未曾变化,仿佛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得知了真相,他也没有太过惊讶。
“或许是它选择让你成为我的指引者。”邓布利多说,“而有些我死前不明白的事,现在我找到答案了。”
走下楼梯,驻足在格林德沃的面前,邓布利多将手中的火烛缓缓递到对方的手中。
“合烛的意思你应该知道。”邓布利多轻拍着对方的肩膀,“它需要与爱人共同点燃,而66号已经拥有一支了,这支火烛很显然是属于你的。”
抬眼与教授对视,格林德沃此刻竟有些无言。
“你发现没?这支火烛,它从未熄灭过。睡个好觉,亲爱的。”语气恢复了轻快,邓布利多再一次转身离开。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回头,麻利地走上了楼梯,离开时只最后留下一句话,却让格林德沃久久没有回神。
邓布利多说:“你说过,蜡烛燃烧着的是凤凰之火,既然福克斯选中了你我,在重生之前,或许这次经历对我们而言,都是一场救赎。”
次日清晨
屋内香薰的气味还掺杂着别的什么,在床上熟睡着的男孩被从窗帘缝中溜进屋的阳光吵醒。身子暖洋洋的,不想起床,男孩将头埋于他的被褥里边,却在下一秒被一通震耳的开门声惊醒。
“阿不思——!”稚嫩的童声传来,似乎是一个女孩正扒拉着他的被子叫嚷,“快些起床了,阿不福思在半个小时之前就把早饭准备好啦!”
将头伸出被窝,男孩在迷迷糊糊之间睁开他朦胧的双眼,隐隐约约瞧见了女孩的面容,邓布利多忽然惊醒,刹那间坐起,没了动作。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穿衣镜,这是18岁的邓布利多,头发还没有花白,眼角也不见了细纹。男孩呆坐着望着眼前的女孩,时隔98年,他再一次想起了阿利安娜的面容。
“怎么了,阿不思?”瞧见哥哥发呆的模样,安娜安静下来,她爬上床去,将下巴搁在哥哥的肩头,女孩用双臂环绕住邓布利多,轻声问道,“你是做噩梦了吗?”
举起手的动作有些迟疑,片刻之后,邓布利多还是轻抚上安娜的后脑勺。他轻声回答:“没有,我做了一个好梦。”
“那你现在起床吗?”女孩的声音依旧软糯,“昨天说好了,今天九点出门,带我去看病。”
“起床。”
邓布利多笑着,他缓缓推开阿利安娜,轻拍女孩的头顶。他的笑容似乎和女孩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忽然,安娜抓住了他的手,语气透露着些许不安。
“哥哥。”安娜轻唤,“我会死吗?”
“不会的。”邓布利多说。
“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安娜继续追问,“那里我能见到爸爸和妈妈吗?”
“人死之后……会去往一个未知的世界,那里会有很多个你,过着不一样生活的你,你能在那里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与最宝贵的东西。”邓布利多的语气柔和,话锋一转却说,“但那边没有爸爸和妈妈。”
“你最宝贵的是什么?”
邓布利多指了指自己脑袋,没有回答。
“那我不想去那边。”安娜没听懂,却也回说,“我想和阿不思与阿不福思永远在一起。”
阿利安娜笑了起来,连带着邓布利多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想也不用想便能猜到来者。两人一同望向门口,阿不福思正握着一枚长柄汤勺,气势汹汹地站定下来。
“我亲爱的阿不思,现在已经九点了。”阿不福思说道,“你不会是忘了今天有事吧?”
“对不起。”邓布利多道歉着起床,“一不小心睡过头了。安娜,你和阿不福思先下去,给我五分钟,我马上就好。”
阿不福思狐疑地牵起安娜的手,转身离开之前无意间瞥见了邓布利多桌上忽然多出的陌生物件。
“你桌上什么时候多出的一支蜡烛?”阿不福思不解,“造型挺独特,昨天晚上我还没有见到它。”
邓布利多一怔,瞧见出现在他桌上的竟是那支他最后递予格林德沃的火烛。不知为什么它也同自己一起回到了这过去,邓布利多索性也不去多想。
毕竟这类超乎常理的事情,教授已经见怪不怪了。
“朋友送的。”
“什么朋友?”
“一个有翅膀、会飞的朋友。”
“你就扯吧。”
邓布利多笑笑,看着兄妹二人牵手下楼,将半个身子探出楼梯,男孩边整理着刚穿上的外衣,边扯着嗓门喊道:“阿不福思,等带安娜看完病回来,下午我要出次门,就两个小时,很快回来。”
“你去哪 ?”阿不福思追问。
“巴沙特女士的家。”邓布利多坦白。
“你去她家干什么?”
“嗯……有些问题,我想向她请教。”笑笑,邓布利多扯了扯睡觉时压着的头发,“是有关魔法史的问题,我在学校里有些疑问,她对这方面特别在行。”
一边说着,邓布利多跑下了楼,顺手拿起阿不福思为他留下的三明治,兄妹三人挨个出了门。
1899年的夏日骄阳似火,但它却又不同于以往的每一个孩童们的假期,光和希望不知凡几,爱与年华正不断滋长蔓延。
合烛,仍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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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棒@米白 老师
下一棒@果哒 老师
祝大家新年快乐~🧨